今年以來，美元指數出現明顯下行，從年初110以上的高點下挫至5月底的99左右，達到近3年以來新低。一些機構和專家近期警告，在債臺高筑、經濟疲軟、政策反復等多重因素作用下，美元信用體系裂痕正在進一步擴大。
5月下旬，德國經濟學家馬丁·呂克對媒體表示，美國政府的債務和關稅政策正將其推向金融危機的邊緣。他指出，愿意購買長期美債的投資者越來越少，人們對美國控制債務的能力不斷喪失信心，這通常會導致對美元失去信心，“美元作為儲備貨幣的地位尚未崩潰，但正在走向崩潰”。5月底，渣打銀行發布報告稱，若美國債務問題持續惡化，2026年可能成為美元信用體系面臨重大考驗的臨界點。
對美元信用諸多預警并非空穴來風——當前，美國財政赤字連續3年突破萬億美元量級，聯邦債務規模已突破36萬億美元，占國內生產總值（GDP）的130%以上，且債務增長勢頭未見放緩，國際投資者對美債的購買意愿呈現結構性下降趨勢。這種矛盾揭示出美元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根基正在經歷動搖。
美元信用危機的根源深植于全球經濟治理體系的深層矛盾。美國長期依賴財政赤字刺激增長，導致國民儲蓄率持續低于投資需求，不得不通過擴大經常賬戶赤字吸引國際資本。這種模式在美元主導的貨幣體系下尚能維持，但當債務增速超過經濟產出時，債務貨幣化就成為必然選擇。多年來，美聯儲的量化寬松政策雖暫時緩解債務壓力，卻使美債的實際收益率與通脹預期形成惡性循環，到如今終于呈現出寅吃卯糧難以為繼的態勢。國際清算銀行的研究顯示，當前美債的實際收益率已難以覆蓋主要持有國的通脹成本，這從根本上動搖了美元資產的吸引力。
市場對美元信心的衰減在多個層面顯現。外國央行持續減持美債的趨勢雖未形成規模性拋售，但儲備資產多元化配置的步伐明顯加快。黃金作為傳統避險資產的需求持續升溫以及多邊新型支付機制的加速推進，則反映出國際社會對現有清算體系的擔憂。此外，美國將美元武器化的行為加劇了系統性風險——金融制裁的濫用不僅沖擊特定國家，更動搖了全球對美元中立性的信任基礎。
也要看到，若美元信用體系短時間內出現劇烈動蕩，其連鎖反應將遠超金融領域。全球供應鏈可能因支付結算受阻而斷裂，大宗商品定價權將面臨重新爭奪，國際貿易規則體系或將陷入碎片化。歷史經驗表明，貨幣體系的突變往往伴隨主權債務危機與資本流動的劇烈震蕩，新興市場在應對此類沖擊時尤其脆弱。即便美元地位衰落，短期內也難以形成穩定的替代機制，全球可能陷入貨幣競相貶值與政策沖突加劇的困境。
面對潛在危機，國際社會正通過多層次機制探索應對路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推進多年的特別提款權分配改革，有利于增強新興經濟體的流動性支持能力。區域性清算系統的完善，如東盟本幣結算框架和非洲自貿區支付網絡，有助于降低對美元的依賴程度。數字貨幣領域的跨國合作也不斷取得進展，多邊央行數字貨幣橋的試點項目為跨境支付提供了新范式。這些努力或許不會立即扭轉美元主導地位，但為構建更具韌性的國際貨幣體系拓展了新空間。
美元信用面臨的危機暴露出全球金融體系的深層矛盾：如擁有國際儲備貨幣地位的國家責任與權利的不匹配，主權債務貨幣化與金融全球化之間失衡，短期投機資本與長期價值投資的沖突等。因此，需要加快推進有關國家財政紀律重建、貨幣權力制衡、技術創新協同等多層面改革，才能有效避免全球陷入“美元陷阱”的惡性循環。此外，還需加快推進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份額改革、數字貨幣跨境結算標準確立等工作進程，優化完善全球金融秩序，為全球經濟治理拓展新空間。（本文來源：經濟日報 作者：連 俊）
